40多年前，我在新兵連當炊事員，學會了炒菜、蒸米、做面食等廚藝，這段看似很尋常的經(jīng)歷讓我受用一生。

1978年春，我到位于天山腳下的庫爾勒鐵6師27團3營11連當兵，在3排9班風槍班。當時，我們班負責庫魯塔格隧道出口1500多米的掘進任務，主要任務是打風槍、裝藥、放炮。半年后，我被安排到營部裝卸班卸水泥，因體力弱，難以肩負一次扛兩袋水泥這種重體力活又回到連隊。1979年初，出乎預料的是，我被安排到新兵連當炊事員。我興奮地與兩個比我年長的老兵帶著背包和帳篷，坐一輛“嘎斯”車奔赴新兵連。全團剛入伍的新兵即將在農(nóng)2師28團倉庫集訓，我們提前去做好準備工作。

這座始建于50年代的倉庫占地面積約3000畝，20多棟磚墻、灰色橢圓形頂?shù)母叽蠓孔幼湓诘貏萜教沟母瓯跀偵?，每棟倉庫可停放上百臺解放牌汽車。雖是倉庫重地，一棟棟房子卻空空如也，平時閑置，只有訓練新兵才派上用場。鐵6師22團與6師沒合并之前，新兵團每年七八個連的新兵都在這里訓練，一個連一棟房子。

炊事員住的也是帳篷，不過與新兵一樣打地鋪。從3營的11連、12連、14連、15連抽調(diào)8人當炊事員，2人當上司和司務長。支帳篷、建廚房，緊鑼密鼓地開展工作。廚房是帳篷，陳設很簡陋，兩個灶臺上安放著兩口大鐵鍋，進門的一側擺放著一個隧道出渣用的斗車，用于發(fā)面，一次可發(fā)4袋200斤面粉，并排的是一塊大面板。自來水管接通、水泥地面澆筑完成后，做飯炒菜的煤也運來了，萬事俱備。我們8個炊事員4個人分為一班，上一天班休息一天。

幾天后，在《鐵道兵志在四方》嘹亮雄壯的歌聲中，新兵們乘坐的解放牌卡車一溜煙駛進倉庫訓練基地，為期4個月的軍訓開始了。我們炊事員在有限的條件下全力以赴為新兵連指戰(zhàn)員提供飯菜。軍訓正值冬春季節(jié)，主食是白面饅頭和大米，副食只有大白菜，沒湯。因氣候寒冷，儲存在帳篷里的白菜大部分被凍壞，出鍋的菜半生不熟，不好吃也得下肚。我們當炊事員的，多數(shù)都是新手，給老炊事員當學徒。蒸米飯簡單，將米淘洗干凈，倒進鍋里加上水，煮個半熟撈出來控干水，再放進籠里蒸，4節(jié)籠的米飯才夠吃。發(fā)面、做饅頭是個技術活，堿放多了，出鍋的饅頭蠟黃，難看不好吃，被戲稱“穿了軍裝”。堿放少了，饅頭是酸的。蒸一鍋雪白的饅頭全靠經(jīng)驗，放堿恰到好處是一方面，揉面是另一方面，面揉的時間久，蒸出的饅頭顏色好看，也非常好吃。一般早餐是饅頭，中晚是大米。在老兵的指導下，我們初出道的幾個炊事員逐漸從生手變?yōu)槭焓帧?/p>

每天晚上，我們要在面板上將4袋面和好，丟進斗車。第二天早上5點起床做飯，走進廚房，地面是一層白花花的冰，寒氣逼人。新老兵居住的臨時倉庫、帳篷以及廚房都沒火爐子，廚房也沒取暖設施。早上起來做饅頭時，斗車里表面的一層面凍得硬邦邦，拳頭砸不開，還得刀砍出個口子才能將面一塊塊撕扯到面板上。手接觸零下20多攝氏度的凍面，刺骨的寒氣頃刻間傳遍全身，冷得我們渾身發(fā)抖。但再冷也必須克服，要按時將饅頭蒸出來，200多名軍人等著吃早餐呢！早餐只有饅頭和咸菜，沒稀飯。

只要用心學，技術含量并不高的面食，學會并不難。一段時間后，和面、揉面團、搓面、切饅頭、搟面條，包括生煤火、壓火這些一般的活，我都會了。

我們炊事員偶爾開一次小灶，也就是吃頓手搟面，白菜炒肉是最好的菜，一些連排干部有時也能分享一碗。

2月上旬，與我們相鄰的新兵5連接到上級命令，全連官兵作為增援部隊，要開赴老山前線打仗。這是驚天動地的大事，我們炊事員當兵晚的僅一年，早的只有兩年多，沒經(jīng)歷過這類事，感到很新奇，都在議論。團里給5連送來幾頭生豬改善指戰(zhàn)員的生活，并反復做戰(zhàn)前動員穩(wěn)定人心。軍令如山倒，養(yǎng)兵千日用兵一時，沒有條件可講，全團各連隊都有上前線的。我祝福戰(zhàn)友們殺敵立功、凱旋。5連的官兵上前線之前，我們幾個連隊的老兵列隊為戰(zhàn)友們送行，那種場面至今想起來都忍不住要落淚。戰(zhàn)友情勝過兄弟姐妹情，在惜別的那一刻詮釋的淋漓盡致。

在新兵連當炊事員條件很艱苦，主要是忍受嚴寒帶來的困擾，但干一天能休息一天，可以去1公里外的上戶公社采購牙具、香皂、肥皂等日用品，到遠處的河溝里撈魚打牙祭，去幾公里外的兵團二十八團電影院看電影，生活很有樂趣。有時被熱情好客的維吾爾族老鄉(xiāng)邀請到家里吃馕餅、喝奶茶。但有一條規(guī)定是不能違反的，那就是不準跟當?shù)嘏嗄暾剳賽邸?/p>

在新兵連當炊事員的時光是短暫的，4個月后，新兵分到全團各單位，我們炊事員的使命完成后回到原單位。我雖沒因為新兵連學會做飯炒菜而安排到連隊炊事班繼續(xù)但炊事員，依然進隧道參加施工?？墒钱敶妒聠T的這段經(jīng)歷豐富了我的人生閱歷，長了見識。結婚成家后，在部隊學的廚藝用上了。2017年湖北荊門市政公路項目完工，從2018年4月份到次年2月份，由于留守人員少，年輕人不會做飯，天天叫外賣。我主動承擔起買菜、做飯的擔子，做得飯菜年輕人們感覺很對他們的口味。

當年軍訓的倉庫早已被拆除，90年代后期建起一棟棟高聳入云的樓房。難忘軍營，難忘新兵連當炊事員的歲月。

【編輯：釗倫】